因為楊春華看到了那班主眼睛中的狠厲。

那班主最後幾句話，不過是說給王銀杏聽罷了。

腦子急速運轉，楊春華就問王銀杏：“銀杏，你估摸一下，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錢？”

王銀杏楞了一下，一時不明所以，卻也老老實實回答說：“每個月的數目是不一樣的，最多一個月，零零總總加起來，有十七八個大洋；最少一個月，也有五六個大洋。”

楊春華倒抽了一口冷氣，說：“這麽多！”

嚴香菊楞了一下，才說：“春華，這也不算多啊……你在四鳳舞臺，差不多也有這個數。有時還要多一些……”

楊春華哼了一聲，說：“銀杏在新旺劇院，每個月頂多就拿幾個角子，能有一兩個大洋就算是頂天了！現在已經漲了幾十倍上百倍！如果我來到欣欣劇場，還會拿到更多，班主，你說是嗎？”

班主笑起來：“聰明的姑娘，果然會算賬！我們劇場打賞的人雖然少，但是觀眾多啊，你今天也看見了，下面都坐滿了！下面坐滿了，你們能拿的分紅就多……你放心，如果你肯來我們劇場，我就照著銀杏的合同給你分成！”

嚴香菊急了，拉著楊春華的衣襟，對著楊春華使眼色。但是楊春華只當作看不見，對王銀杏說：“銀杏，我看你今天的表演是挺好的，但是我留意了一下門口放的節目單，好像你們左左右右也就演那麽幾個戲？有些單調……要不，咱們看看，能不能將四風舞臺演的那幾個戲給搬過來？”

嚴香菊撅著嘴，嘟囔說：“還真的被錢給勾住了？來這個舞臺能唱什麽戲，能唱哪些正經戲？”

王銀杏歡喜說：“我正有著這個主意，沒辦法能搭手的人太少，你如果來，我們就一起將《碧玉簪》給搬過來演，我演花旦，你唱小生，香菊唱老旦……”

嚴香菊不說話。

楊春華說：“那一定能得一個滿堂彩！……只是我的合同還在四鳳舞臺，我又是頭牌花旦，只怕金錦田與寧逸飛不會放人。”

王銀杏說：“趁著今天還早，那就趕緊，讓班主帶著你去新旺劇院找金班主，今天晚上就將合同給拿回來，明天我們就可以排《碧玉簪》了。”

楊春華就興致勃勃站起來，說：“那也成……這位班主怎麽稱呼，我們這便走？”

王銀杏忙說：“班主姓林。……最是豪爽不過。別看他之前對你們兇神惡煞的，但是對自己人那是真的好。你看我在這舞臺這些日子了，誰也不敢給我一點委屈……”

楊春華笑著說話：“已經看出來了。林老板……要不，麻煩您一下，今天晚上咱們就將這事兒給落實了？”

嚴香菊急忙叫了一聲：“春華！”

那林班主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春華一圈，說：“你就這麽著急？……其實你有心來我們劇場，也不用著急這麽一個晚上兩個晚上的。再說了，你真的要唱戲，明天我還舍不得讓你登臺呢，總要先將你的牌子掛出去，在報紙上打兩天廣告，再將門票價格臺上去才好……所以也不用著急，你們就安安心心，先在這兒過一個晚上再說吧！”

楊春華笑著說：“林班主，您也知道女人善變，等到了明天，說不定就後悔了。”

楊春華說得輕松愉快，王銀杏也笑得輕松愉快。

但是兩人的心中，一顆心卻是高高吊起。

兩人方才一唱一和，目的只有一個，那就是試圖讓林班主相信，楊春華已經被高額工資所吸引，下決心在欣欣劇場混了。

然後讓林班主帶著自己回新旺劇場解約——只要能離開欣欣劇場，自己兩人就不再是砧板上的魚肉！

但是很顯然，自己表演費力，林老板並沒有上當。

但是也不是沒有收獲。至少現在這個林老板不再咄咄逼人。邊上幾個精壯漢子，也不再叫嚷著要對兩人動手。

驚魂已經稍定。楊春華說的這一句話，其實也就是順口說一句，活躍一下氣氛罷了，並不指望林老板會因此就帶著兩人去找金錦田要合同。

然而，楊春華沒有想到，這一句話落下，那林老板的眼睛又瞇起來了，呵呵笑著說：“這倒也是……萬一你明天改變主意了呢……我倒是有個辦法。”

看著林班主的神態，王銀杏已經知道不妙了，當下只能笑著問：“什麽辦法？”

林老板呵呵笑道：“你們唱戲的，其實就是一個臉皮薄的毛病。喏，現在外面舞臺下也沒有人了，你們倆就學著銀杏的小寡婦，脫衣服那一段，唱上兩遍給我們和舞臺的其他人看，一回生二回熟，經歷過一次，你們也不會改變主意了！”

這話落下，楊春華也好，嚴香菊也好，臉色都是煞白一片！

林老板就吩咐：“你們不願意？不願意，我怎麽能相信你們？……這樣吧，田老四，你們幾個將這兩個人擡到前面舞臺上去，將她們的衣服給剝了！剝光了衣服，讓她們唱一段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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